牧夏教育工作室

這天，我們要搭公車，從中港路的頭一路搭到幾乎是中港路的尾。

等公車時，因為公車的班次較少，我們在台中客運等待了一下子。

等待時，一邊和孩子聊搭公車這件事，在車上可能會發生什麼事，我們應該怎麼做。

這時，一個孩子看著牆上貼的時刻表，伸手一拉，就把一小張A4護背的紙掀起來一半。

『吼～～我要報告警察～』旁邊的小孩說。

『警察又不管這個的。』另一個孩子說。

『這個是時刻表，是車站的人貼了要給乘客看的，你把他弄掉別人就沒辦法看了，可以請你想辦法把他貼回去嗎？』

我跟小孩說。

小孩把紙卡往牆上按，卻因為泡棉已經沒黏性，貼不回去。

正當小孩在黏回去時，一個站務人員經過，大聲的對孩子說『你把這個弄掉別人要怎麼看！這種東西不能隨便亂玩！弄掉了看你怎麼辦！』

說完就掉頭離去。

剛剛說著要報告警察的孩子害怕的說『那個人好兇喔。』

我跟小孩說『這個已經沒黏性了，我陪你去問櫃臺裡的人有沒有東西可以黏，好嗎？』

『我不敢。』小孩說。

『你把它弄掉了，要想辦法把它黏回去，我陪你一起去問有沒有東西可以黏，我會陪你去。』

小孩走到第一個櫃臺，櫃臺的小姐說她們都沒有可以黏的東西。

於是我們又換到另一邊的櫃臺，孩子先自己說『那個東西掉了，有沒有可以黏的。』

我再幫他跟櫃臺說一次。

櫃臺的先生說『喔，那個沒關係啦！我等一下再黏就好了。』

『阿，因為我想要讓孩子負責把他弄掉的黏回去。』

『喔，沒關係啦！』櫃臺的先生揮揮手表示他很忙。

於是跟小孩說，櫃臺先生說他會去黏，就又回去了。

車來了，我們搭上車。

幾個孩子一上車就睡著了。

一個女孩，看到下車鈴，忍不住忽然爬起來，按了一下。

『那個是下車鈴。』

『下車鈴是做什麼的？』

『如果你按了，司機就會以為有人要下車，他就會靠邊停，你看司機現在就靠邊停了。』

女孩很緊張。

『所以如果我們要下車才按，不然按了司機就會想辦法靠邊停下來。』

『好，我不會再按了。』

接著女孩玩著娃娃跟鑰匙圈，兩個男孩在後面偷看，『你看她們用鑰匙圈在玩耶。』

一直企圖引起女孩注意一起玩，但女孩自言自語玩得很開心，沒有理他們。

兩個男孩只好自己討論起運動會的事情，說說聊聊，就到了下車的地方。

『今天搭的比較久。』

『我睡醒腳都麻了。』

剛下車，在瑞井村的入口，有一隊樂隊走過，後面還跟著許多穿著黑衣服的人。

『是在遊行嗎？』孩子們問。

『是在辦喪事，有人過世了，現在要運送棺材去焚化。』

『那為什麼他抱著一個牌子？』

『據說人死後會有靈魂，拿著旗子可以幫靈魂引路，牌子是靈魂暫時居住的地方，抱著牌子又要撐雨傘是因為靈魂怕曬太陽。』

路上的兩邊，灑了一些紙錢，還有花瓣。

許多孩子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過程，對於這些充滿了疑問。

我們也討論起各種宗教對於死亡的儀式。

『什麼是告別式？』

『就是你在過世以後，邀請你活著的時候的好朋友們來，跟你說話，和你道別。』

『那這樣我聽的到嗎？』

『我不知道耶，我還沒有死掉過，不知道死掉以後聽的到聽不到。但我相信和死者說話的那些人應該希望死者能聽到。』

經過了喪禮的隊伍，我們和另外兩個女孩相會，開始瑞井村的探險。

『路好小條喔。』這麼小條的路，還有汽車穿梭在其中。

讓我們必須緊貼路邊的牆，才能讓汽車經過。

『哇，這些司機的技術真好！』

『我爸爸也可以開在這麼小的路上。』

有的房子已經毀損的差不多，但有的房子還有人居住。

『這裡面居然還有住人。』

『平常都看不到有人住在這種房子裡。』『我阿祖家就是這種房子阿！』

『這裡好冷喔，風好大。』

『感覺都乾乾的。』

我們來到一區全都是紅土磚瓦蓋的房子，還有人從裡面走出來，親切的和我們打招呼。

尋找彈孔，孩子們對於『自殺式』的攻擊，非常難以理解。

和他們講了『自殺式』的攻擊，孩子們都很訝異。『這樣人不就死了嗎？』

原來戰爭的攻擊，還有這個方式。

為什麼要掃射這個地方呢？這就要談到大肚山的地理位址。

『軍事基地？這裡有軍事基地喔？』

『有阿，我們有一次就會去看在大肚山的軍事基地。』

在瑞井村，有一區規劃成農村體驗區，將當初在這裡拍攝電影的場景保留下來。

並且留下許多荒廢了，倒塌了，毀損了的屋子。

讓人可以走進屋子，一探究竟。

『請小心不要推牆，注意腳下，還有頭上喔！』

比起一年前我來的狀況，這些屋子又更陳舊了。

這一棟屋子都已經半倒塌了，卻還有門牌號碼呢！

孩子們非常熱愛鬼針草等可以黏在衣服上的植物。

拔了就想要對戰，提醒孩子『要射對方之前要問對方願不願意跟你玩喔！』

還要幫忙問孩子『你有要跟他玩嗎？』『我才沒有呢！』『他說他不要跟你玩，請你不要射他，找願意跟你玩的人射。』

在廢屋裡探險的遊戲持續了好一陣子，我們才開始往古井前進。

一邊說說這井的來由，一邊看到旁邊有一圈別人圈起的山坡，裡面養了雞和火雞。

『咕嚕咕嚕』火雞不停叫著，有幾隻雞飛了出來，在階梯邊，孩子們超級興奮的往雞跑去。

等到孩子好不容易願意把眼光從雞群身上移開，才繼續往井走。

第一口井，是用來喝水的。

旁邊的幫浦，還能壓出水來，伸手去摸了水，又紛紛叫著『好冰』，爭著來握大人的手，讓我們也感受冰涼。

這邊幾乎沒有人，一個居民走過，笑著跟孩子打招呼。

『帶孩子來這裡看喔，真好真好。』

在井邊吃點心，一邊聊天，非常的舒服。

這時幾個孩子往第二口井走去，文躍跟著過去。

看見三個孩子拿石頭正在往井裡丟，文躍請孩子停止『請你們不要再丟了。』

聽到聲音，其他孩子也跟著圍過去。

『請你們不要再丟了。』文躍說了幾次，孩子依然把石頭丟進水裡。

身邊包圍的孩子議論紛紛『你看他們最壞了，都講不聽。』『就是這樣，人家都說不聽。』

最後，文躍大喊『請你們停止。』

丟石頭的孩子感受到身邊的議論紛紛，感到不舒服與不自在，只好用不停開玩笑來掩飾，發出奇怪的聲音。

最後孩子都停了手，只是還在井邊徘徊，其中一個找了一件事情做，他將流進井裡的水用石頭堵住。

堵著堵著又掉了一塊石頭進井裡。

『還丟，還丟，你再丟阿！』圍觀的孩子說。

『我已經請他們不要這樣做了，可以也請你們不要說這些話嗎，這樣會讓他生氣繼續丟。』

文躍對圍觀的三個孩子說『請你們來，我有話要跟你們說。』

『你們對於剛剛的事情有什麼想法？』

『他們怎麼可以這樣。』『對阿，丟石頭是不對的。』

『恩。所以你們都沒有丟過石頭囉？』

『沒有阿。』『從來沒有丟過。』

『可是我小時候也會丟石頭，因為覺得丟石頭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。』文躍說。

『是阿，是很好玩。其實我也有丟過啦，只是我都丟在很安全的地方喔！』小孩改口說。

『那你為什麼會想丟石頭呢？』

『因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阿！』

『所以，丟石頭沒有不好，很多人都會想丟石頭，只是丟石頭的地方，還有方式要注意。』

『對，像井不能丟，路邊的髒水就可以丟。』

過了一下子，男孩靠著欄杆往下看，看見一個男孩正在朝水裡丟石頭。

『他又在丟石頭了。』男孩說。

『恩，他丟的地方是哪裡呢？』

『是一灘髒水，所以可以丟沒關係。』

回程的路上，很愛丟石頭的男孩，找了一個一年級的男孩，對他說『這裡你丟丟看。』

男孩說『我不想。』

『為什麼，你不是跟我一國的嗎？』

『是阿，可是我不喜歡。』

當一個孩子面對朋友的邀約，依然能夠堅持自己的想法，不去做他認為不合適的事情。

這樣才是真正的理解了這件事，將這件事放在心中。

如果大人不在身邊，或是看著大家做了，就去做這些事情。

那就不是真正的理解了這些規範背後的意義。

不管是丟石頭，或是搭公車時需要小心坐好，不要太大聲吵到別人。

都希望孩子是真正的知道了危險，知道了該如何尊重他人，

進而練習提醒自己，幫忙自己。

真正的學會，對孩子來說，真是辛苦又漫長。

走著走著，兩個男孩對剛剛丟石頭進井裡的男孩們碎念著『你們很壞，都要亂丟石頭。』『壞小孩，壞死了。』

丟石頭的男孩被這樣一說，找不出話來辯駁，氣急敗壞，拿了一把小碎沙灑過去。

另兩個男孩也回擊。

在旁邊的文躍連忙請他們停止，請丟石頭的男孩不要灑石頭攻擊人。

並且對兩個男孩說『你們說這些話，會讓他們很不舒服，也會激怒他們。』

『什麼是激怒？』

『就是用比較嘲笑的語氣讓人家生氣。』

『可以請你們不要說這些話讓別人不舒服嗎？』

接著我陪兩個男孩走。

我問他們『你們班上會有時常被老師處罰的小孩嗎？』

『有阿，他都會不交作業，還會打人。不過他跑步可以跑第二名，算是他唯一的優點吧！』

『恩，所以他也是有一些不錯的地方。』

『可是我跑得比較快，我是第一名。』

『你知道他幾年級嗎？』我指著剛剛丟石頭的男孩。

『我知道他，他一年級。』

『他還聽不太懂我們的話，有些事情也還在學，可以也請你們幫忙嗎？假如他做的事情是不太適合的，你們也可以跟他解釋，請他不要做。』

『我幼稚園的時候就都聽的懂了。』

『恩，那你很厲害，我們每個人生長的速度都不一樣。有的人比較小就可以聽懂，有的人要很大了才能聽懂，就像有的人一年級就長得很高了，有的人可能到了六年級還沒有長高。』

『對阿，就跟我姊姊一樣。』

『恩，而且我們每個人也都不太一樣。』

『喜歡的不一樣，專長也不一樣。』小孩笑著回答。

最後我們走往搭公車的路，看見原先離開的喪事隊伍又回到村莊。

『為什麼他們又回來了呢？』

『因為他們已經將過世的人火化成骨灰，現在帶著骨灰回來了。』

經過了山羊的家，大家都探頭看住在高架起的木板上，一隻隻黑黑的山羊。

『要去搭公車了喔？我還不想回去。』

搭上公車，孩子們開始聊天，分享在學校發生的事，吃餅乾。

雖然有些坐不住，但仍練習著搭公車這件事。

在夜色中回到車站，結束了山上的瑞井之行。